“我发誓不再接命案!”梁雅丽律师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。
这份坚决,是从五年前的招远案之后开始的,五年前的这一天(8月21日)这个震惊全国的案件开庭审理,而五年后的今天梁雅丽仍然不想面对这个案子。
交谈时她至少四次发出长叹:“我到现在也没法面对,但我迟早要面对……”
我也是母亲才会接下这个案子
梁雅丽律师承认,如果按照她常规的为人处世,这个案子是不会接的。“我也会做自己的判断。”
事实上这个判断在中国有很多人做出。
根据公开资料,2014年5月28日,山东招远发生了一起“全能神”邪教成员故意杀人案件,六名该邪教成员在麦当劳向周围就餐人员索要电话号码,在遭到拒绝后,竟当众施暴,残忍地将被害人殴打致死。
全国震惊,网络舆情一片谴责声,要求严惩凶手!
司法机关之后公布消息:除1人因未达刑事责任年龄另行处理,张帆、张立冬、吕迎春、张航、张巧联被依法起诉。
这时张帆的母亲找到了梁雅丽律师,希望能够由她辩护。
“事后母亲曾经告诉我,也有很多律师慕名想提供免费的代理,但这个母亲比较理性,也比较慎重,她想找一个能陪孩子走完最后一程的律师。”
这位母亲几次给梁雅丽打电话发短信,“我也是一个母亲,所以我接下了这个案子。”
执业生涯中第一次彻底无助
显而易见的是,这个代理过程非常艰难,具体过程梁雅丽不愿说太多,她印象最深的有两点:一是这位母亲可想而知的无助;二是被告人张帆给她的反差。
“我见到的她本人跟媒体报道的完全不一样。”梁雅丽回忆,张帆一开始给她的印象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,但交谈后发现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而跟现实世界是脱节的。
“我也想告诉她现实世界的规则和(做事情)后果,但是她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”梁雅丽回忆起张帆时不由得一声长叹。
同时她也感到,张帆可能在案发过程中精神状态存在问题,也曾试图想为她做刑事责任能力鉴定,但是由于各方面原因没能实现,这也让她感到“执业生涯中第一次彻底无助”。
案件的结局并不意外,张帆被判处死刑,并于2015年2月2日被执行死刑。
心理难复 发誓不再接命案
梁雅丽承认,之前她并非没有代理过命案,类似经历也有过,但这次她却难以走出来。
她回忆,张帆被执行以后,她脑海里经常出现张帆的身影,闪回她们见面时的场景。她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接了这个案件,这却让她在张帆被执行后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冲击。
按照工作习惯,她应该在案件结束后很快做出整理,然而唯独这个案件她五年没有整理,并且至今也无法面对。
甚至于,她从此发誓不再接命案。
究竟是哪一部分难以面对?梁雅丽不愿意说。
她只是表示,希望未来对于可能判处死刑的被告人,可以在法定程序上设立对其做刑事责任能力的鉴定。
刑辩律师心理压力是普遍情况
事实上,梁雅丽律师认同自己对于刑事案件相对一般人更有些“免疫力”,她在大学时曾学习侦查学、解剖学,对一些惨烈现场相对有些耐受力。
但正如一些警察、消防员会有应激障碍发生,在办理刑事案件辩护的过程中,律师们也会接触各种刑案中血腥、暴力等方面的信息。
据梁雅丽律师说,这种情况在律师中,尤其是刑辩律师中是很普遍的,一些比较投入的刑辩律师,都会承受代理过程中的心理压力。
值得注意的是,律师由于工作性质特殊,类似情况并不会选择倾诉。
“每次开大庭结束,都会病一次,这就是身体自己的一种调节吧。”梁雅丽律师表示,自己会通过跑步来调整,但像招远案她到现在都调整不过来,只好采取一个避而不谈的态度。
“在国外可能要看心理医生干预,我们要学会自己疏导。”
美国律师:28%的律师有抑郁症状
关于中国律师的心理健康状态,国内目前相关的研究还不多,或许国外的一些情况可以作为借鉴。
2016年美国律协ABA曾经委托专业机构对近13,000名执业律师的心理健康进行调研,发现约28%的律师表现出某种程度抑郁症状,21%的律师有酗酒问题,19%表现出焦虑症状。
与中国同行类似的是,美国律师同样在遇到心理问题是不愿意与人沟通,担心被人视为“弱者”。
CNN在进行报道时说,“法学院、律师事务所和律师本身必须采取积极步骤,投入有意义的资源来克服这一挑战。”